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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和北方人,从隋唐前夜的南北朝时分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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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通化坊住了很多南朝旧族。在坊内,经常能听到“吴儿”们的吴侬软语,因此该坊被戏称为“吴儿坊”。这里住着我们熟知的,大唐神一样颜真卿的颜氏一族;世代和颜家结亲的殷开山殷氏家族;书法大家欧阳询欧阳家族;著名文人沈越宾沈氏家族。而这些家族均为南朝旧族和江左人士。

由于这些家族定居于长安,又都变成了长安的土著。例如颜师古、颜真卿家族最后就成了“京兆颜氏”。祖坟也都立在了长安南郊的风栖原上,颜氏家庙更是建在了颜氏世代祖居的通化坊老宅之内。

长安坊-通化坊的布局

因此整个唐朝长安城的居民,则是北朝人和南朝人的混合。

唐史大师级的牛人陈寅恪曾说过:“李唐一族之所以崛兴,盖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人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

那么住在长安城的这些人南北融合后,创造了中华文明顶峰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

南北朝时,南朝江左文化中,文化士族占有绝对的优势地位。而这些文人都是在西晋末年“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之后,陆续从北方迁到位于江左南朝的北方文化精英。

而北朝则是主动汉化的鲜卑人政权和留在北方的汉族门阀士族混合而成,他们身上的游牧强悍之血尚存,追求军功是他们的价值取向,但是他们却崇尚的却是汉文化。

从人种上来看,留在北方的秦汉汉人和游牧民族相混合形成了“北方汉族”;而流落到南方的秦汉汉人和南方土著-吴、越、獠等“蛮族”融合,形成了“南方汉族”。从这时起,基因人种学上,就有了“北方汉族”和“南方汉族”的分类。也是从那时候起,中国就有了“北方人”和“南方人”的概念。

今日统一的大中国,之所以分为南方和北方。而南方和北方又风俗迥异,南北方人的性格秉性、饮食习惯以及社会文化差异巨大,究其根本,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从南北朝时期形成的。当身体被猛烈攻击时,北方人会叫“疼”,而南方人会讲“痛”;豆浆放糖还是放盐;粽子是甜的还是咸的;馒头、包子里要不要放糖等等话题成了多年后南北方人依旧争论的热点。

北齐.贴金彩绘石雕菩萨像,(青州市博物馆藏)

南朝、北朝价值取向

在北朝,能想到最浪漫和最得瑟的事,那就是夺取军功;而南朝人的骄傲则是“词采遒艳、善为文章”。

北朝

很喜欢看南北朝时期,史书对人的评语,短短几句话就能把这个人介绍清楚,而且用词简练、精确而有趣。我们先看看北朝人是怎么夸人的:

“仪容俊美,善于骑射”。这是《周书·卷十六·列传第八》中对独孤信的评价。能看出来孤独信是个大帅哥,驰骋于骏马之上拉弓射箭,宛然一幅摄影大片。

“性雄豪,多权略,猿臂工射,膂力过人”。这是《晋书·卷一百九·载记第九》对十六国时期前燕将领慕容翰的评语。一个英雄的形象跃然纸上。

“少倜傥有大志,好读书而不存章句,尤善射,轻财重义,雅尚名节”。这是王钦若等《册府元龟》中对李渊的爷爷李虎的评价。少年时风流倜傥而且胸有大志,有文化爱读书而且马上骑射功夫也不错,而且仗义疏财爱交朋友。整个一个文武全才,而且江湖名声很好。

“美髭髯,身长七尺八寸,状貌瑰伟,武艺绝伦,识量沉深,有将帅之略”。这是《周书·卷十九·列传第十一》对隋文帝杨坚的老爸杨忠的评语。大胡子,身材魁梧、武艺绝伦,气质深沉,是个将帅之才。

“性通敏,略涉书记,善弹工射,趫捷过人”。这是《隋书》对长孙晟的评语,也是对其武功和实用文案水平做了夸奖。

“……美容貌,有几案才”。这是《魏书·阳平王拓跋熙传》对拓跋熙的赞扬,大帅哥而且处理文件和文书的才能一流。

“……少修谨,有干能,为护府司录。性质直,小心畏慎,兼明练时事,善于断决,每校阅文簿,孜孜不倦,以此甚为护委任”。这是《北史·列传·卷四十五》对北魏、西魏、北周将领冯迁的评语。“有干能”、“善于决断”的决策和落实能力被认为是他的最大优点。

由此可以看出北朝人都是颜值控,如果一个人长相漂亮,他们一定把这个作为第一优点;北朝人很看重一个人的武功水平,是否有将帅之才,能否领兵打仗;而且北朝人很看重人的文化水平,但这个技能主要用于处理公务和决断的能力,而不是那么吟诗作赋等风花雪月的事。要在北朝混得好,必须要“以武达”兼“以文通”,一个都不能少。

北周大臣李昶常说:“文章之事,不足流于后世,经邦政治,庶及古人。故所作文笔,了无稿草,惟留心政事而巳“。光会空写文章不行,需要真干;北周柱国宇文贵说过一句:“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何能为博士也!”仗剑走天涯、攻城掠地才是男儿本色。怎能去做个只知道抱一个书本的博士?

南朝

我们再看南朝是怎么夸人的:

“敳字子嵩,长不满七尺,而腰带十围,雅有远韵。”这是《晋书庾敳传》对西晋名士、清谈家,先为陈留相,后为吏部郎的庾敳的评价。他的最大优点是“雅有远韵”。

“不为章句之学,而博涉多通,好属文,辞采遒艳,纵横有才辩”。这是《宋书.卷七十.列传第三十》对南朝宋大臣、丹阳尹袁豹之子袁淑的评语。能看出来袁淑是个风流才子,“辞采遒艳”,把诗文能写出花来。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是南朝社会的追求。

“少好学,博涉经史,善为文章,能隶书,晓音律……晔长不满七尺,肥黑,秃眉须。善弹琵琶,能为新声”这是《宋书·范晔传》对南朝宋官员范晔的评价。“善为文章,能隶书,晓音律”能书会写而且吹拉弹唱在行。

“发长七尺,鬒黑如漆,其光可鉴。特聪慧,有神彩,进止闲华,容色端丽。每瞻视眄睐,光彩溢目,照映左右。尝于阁上靓妆,临于轩槛,宫中遥望,飘若神仙”。只是《南史·卷十二·列传第二》对南陈后主陈叔宝的爱妃张丽华的评价,很是香艳。

南朝人崇尚的是要将诗文弄到风花雪月的极致,而且“雅有远韵”。从这些人物的评语中能看出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和北朝的务实实干相比,南朝的风格如同美好的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总体来说,南朝江左政权的社会价值观是文人牛掰、能诗会赋的牛掰、又雅又韵的牛掰;而北朝政权的社会价值观是能打能杀的牛掰、能带兵打仗的牛掰、能解决问题的牛掰。北朝还有一个偏好则是,长相俊美的牛掰。

南朝、北朝文化大PK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北朝民歌《敕勒歌》

你我的小学课本里有这么一篇南北朝时北齐的民歌,大家耳熟能详。这首诗本来是鲜卑语,后来翻译成了汉语。诗的意境之美,让人流连忘返。黄庭坚对这首民歌的评价是“仓卒之间,语奇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耳。”(《山谷题跋》卷七)

南朝和北朝不同的价值取向,也造成了南朝和北朝文化上的差异。

按说南朝的文化应该比北朝稍高一筹,因为南朝都是中华文明核心地带的王朝整体南迁而至江南。南朝的班底是三国归晋后晋朝的班底。他们不但从中原地区带到江南了政治制度、科技文明,也带去了正宗的中华文化。一般史学家认为南朝代表的是中华文化传承的正宗继承者。

而北朝统治者是鲜卑人,虽然北朝也有大量汉人参政,但都被贴上了不是中华正朔的标签。那么北朝的文化和南朝的相比,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吗?

民风

南朝民歌基本上都是情歌,而北朝民歌却涉猎很多内容有游牧生活、有尚武精神、有漂泊之悲、更有撕心裂肺的爱情。但是,即使同样是情歌,南朝、北朝的风格也截然不同:

南朝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子夜歌》

月落天欲曙,能得几时眠。

凄凄下床去,侬病不能言。

-《懊侬歌》

这是南朝女子的小情调。

同样是写女子,看看北朝的女子: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木兰辞》

北朝:

再看看北朝女子的爱情,那么直接,少有废话。

明月光光星欲堕,欲来不来早语我!

-《地驱乐歌》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

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折杨柳枝歌》

下面是要去打架时的张扬,和没打赢时的郁闷,壮士爱刀胜过爱美女:

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

一日三摩娑,剧于十五女。

-《琅琊王》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陇头歌辞》

文人诗歌

南朝的诗歌,满诗流露的是追求物质和文化享受,醉心于吃喝玩乐小资情调,而缺乏政治雄心。有点像南宋时的情况,男女私情是最热话题,宴饮唱和多,淫词艳曲也多。

南朝诗词同时追求形式上的精美,声韵格律,排比对偶而浮华轻艳。

梁简文帝萧纲喜欢写宫体诗,而且最出名的一首是写自己的老婆睡午觉的诗。猛一看,还以为他刚去了趟烟花柳巷,留下了诗作纪念。但仔细一看,原来是写自己的内人在睡午觉,香艳无比,即使倡家也无法出其内人之右:

北窗聊就枕,南檐日未斜。

攀钩落绮帐,插捩举琵琶。

梦笑开娇靥,眠鬓压落花。

簟文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夫婿恒相伴,莫误是倡家。

-梁简文帝萧纲《咏内人昼眠》:

南朝人就敢这样写自己的老婆,的确让人大跌眼镜。生活和事业好像只有这些可以歌颂了。可惜了有文化的南朝的诗歌进入了靡靡之音的死胡同。

但是南朝毕竟是从有文化底蕴的中华文明核心地区南迁过来的,佳作还是不少,例如刘宋谢灵运的山水诗:

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

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

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

云日相晖映,空水共澄鲜。

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

想象昆山姿,缅邈区中缘。

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

-谢灵运的《登江中孤屿》

南朝的诗人出名的还有刘宋的鲍照、永明体掌门谢朓、历经宋、齐、梁三代的沈约和江淹以及爱写宫体诗的皇族萧纲和萧绎等等。

而北朝诗人以出使到西魏,然后被扣留的庾信最为出名,庾信在北朝最后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他最出名的是《拟咏怀二十七首》的五言组诗,例如:

日色临平乐,风光满上兰。

南国美人去,东家枣树完。

抱松伤别鹤,向镜绝孤鸾。

不言登陇首,唯得望长安。

北朝还有北魏三才温子升、邢邵、魏明,北周的卢思道和薛道衡等。

诗歌巅峰唐朝的近体诗在形式上继承了南朝,但骨子里却是北朝的内容。恢弘大度、刚健有力而又生机勃勃。

时人颜之推评说南朝人和北朝人

家住在长安通化坊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不但是家庭教育的经典,而且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和北朝社会文化风土人情历史资料的宝藏。由于颜之推自己在南朝及北朝,丰富的生活经历,也为后人研究南北朝历史文化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颜之推生于南朝,长于南朝,但同时在南朝梁、西梁、北朝齐、北朝周以及大统一后的隋为官。亲身经历了南北朝四方(南朝陈、西梁,北朝齐和周)的分裂时期,以及北周灭北齐的北方统一,隋朝再灭陈,大统一的全过程。他非常透彻地了解南朝、北朝双方风俗、政治以及文化。

让我们看看一个既熟悉南朝,又熟悉北朝的颜推之,在他的《颜氏家训》中,是如何评说南朝和北朝的。

南朝的男人像女人

南朝道别和北朝道别

颜推之描写的南朝人和北朝人的道别的形象,勾画纸上,历历在目。

南朝人道别时,双方必须都要热泪盈眶,才能表现二人感情的真挚。

南梁武帝萧衍的弟弟,要前往东郡任职。临行前,他向梁武帝告别。梁武帝潸然泪下,很伤感地说:“我年纪大了,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能再相见,我很伤心。”梁武帝说着两行热泪就挂在了脸上。他的弟弟也面露悲伤,但是遗憾的是,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最后,他很难为情地走了。而他却因为此事而饱受非议,他的船停泊了一百多天都没能离开,最后也没能离开去外地赴任。

这滴眼泪对于梁武帝的弟弟来说,是多么重要啊。在南朝告别,一方热泪盈眶,另一方也必须洒泪相陪,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礼节了。

再看北朝,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每逢分别,北朝人口里说着离别,互相挤兑着开着玩笑,欢笑分首,虽然内心也肝肠寸断,但是却满脸笑容,笑得像春风拂面,目光明亮。而这就是北朝的道别习俗。①

南朝是日韩“伪娘风”的鼻祖

西晋灭亡,中国的北方成了众游牧民族的跑马场,而南方则由逃亡到江南的原北方贵族官僚新建立了一个偏安一方的小王朝。大批的高端人才、博通经史的文人学士也都跟着避乱江南。按说南朝在学术、文艺、典章制度方面堪称华夏正统,有先天的优势。

可是到了南朝的梁代,江南士族的祖先们由北方迁到江南已传至八、九代。由于祖宗给他们打造的“九品中正制”体系,这些士族子弟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刚成年就能当官。他们的日常生活“清谈玄学”、纵情声色、穷奢极侈。

这些南朝世家子弟的典型打扮是广袍宽带,大冠高履。他们出门要“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一道手续都不能省。没有一个时辰梳洗打扮都出不了门。

他们外出也从不步行,而要坐上可以躲避灰尘的华车。下了车还得有人扶着,即使很近的路都不骑马。

梁宣城王喜欢国子博士周弘正,于是送他了匹“果下小马”。这种马就是小矮马,可以穿行于矮小的果树下,都碰不到果子,是很萌的小马品种。周弘正很喜欢这匹“果下马”,整天骑着这匹萌萌的小矮马上朝下朝。结果,举朝文武都议论他,说他不乘坐车舆,行为实在是太狂放了。

建康县令王复,生性儒雅。但是也过于儒雅了。一次,他看到有匹马在岛上狂奔疾跳,把他吓坏了。他对左右说:“这哪里是马,分明是只恶虎啊。”

后来,南朝梁发生了“侯景之乱”,南朝梁的这帮士族们肤脆骨柔,连路都走不好。既怕冷又怕热,眼睁睁地看着来势汹汹的敌人,只有等死的份。其国家风俗至此,还不败落,还有没有天理?②

南朝的中坚,士族阶层全是这样满脸脂粉、弱不禁风,让他们如何去面对“气吞万里如虎”的彪悍北朝。结果早就能看出来了。淫词艳曲的确无法打败北朝的飞驰铁骑。

某种程度上说,南朝的士族已经不是真正的汉人,他们异化并蜕化了,他们已经不是那些有着铮铮铁骨的秦汉汉人了。

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里记载的“布衣之侠”、“乡曲之侠”、“闾巷之侠”,他们“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不矜其能,不伐其德”。这些侠士在南朝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司马迁笔下的那些英武刚健的侠士在南朝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正是这些原因,一个本来承担着传承中华文明和文化重担的南朝,但由于自己的肤脆骨柔和伪娘士人,而把这个重担拱手让给了的北朝,一个注入了游牧之血的汉人北朝。而北朝则担当起了冲刺中华文明巅峰的重任。

北朝的女人像男人

《颜氏家训》中说起南朝的江东妇女,一生几乎很少有求亲访友这些社交活动,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婚姻之家也主要是通过书信联络。

在北朝,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南朝,社会上抛头露面以及应酬的社交,都是丈夫的事。丈夫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加上南朝有爱慕虚荣的风气,所以丈夫出门都被捯饬得整整齐齐,把家里最好的衣服,最好的装饰,都全套给丈夫穿上。再安排上华丽的马车,才敢让丈夫出门。而妻子则在家穿着破衣烂衫,甚至忍饥挨饿。

再看北朝女子,她们却都是当家的。她们不但在家理财,甚至在外和别人打官司、替儿子求官,都是妈妈出面。女性们一个个都能说会道,也很能干,而且家庭地位很高。颜推之认为这都是恒州代郡(今山西大同)的鲜卑游牧民族的遗风。

再看北朝女子的装束,她们头戴珠翠,衣着锦罗,周旋于官场和里坊之中,出门一样骑着高头大马。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手巧,北朝女子在纺织刺绣的女红上,似乎比南朝女子还能干。③

总而言之,北朝的女子才是一家之主。

南朝、北朝妇女的社会地位的图画,在《颜氏家训》中,了了数笔就勾画得清清楚楚。

南朝的男人像女人,而北朝的女人则像男人。北朝女性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并不把自己看成是丈夫的附庸,。也绝对不会对丈夫无条件服从。她们在外独当一面,谁说女子不如男?就是这样的社会风气,才会造成日后隋朝文帝和独孤皇后的“二圣临朝”,以及唐朝(武周)的女皇武则天。

北朝民歌《花木兰》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是北朝人心中的理想妇女形象,跨上战马就能替年迈的爹爹出征。这也是南朝和北朝女性审美的区别。

花木兰并不孤独,北朝还有一位李波小妹,也是位红颜英雄。北朝的歌中唱到:

李波小妹字雍容,褰(念迁)裙逐马如卷蓬。

左射右射必叠双。

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

-北魏民歌《李波小妹歌》

整个北朝社会精神都是一种向上拼搏的精神。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

北朝“妻管严”

除此外,北朝的妻子对丈夫也管得也极严,不允许自己的丈夫纳妾。北朝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多娶后族。所以没有媵妾这个事实,对这些北朝贵族们也习以为常。

同时,北朝妇女好妒之风也远胜于江东。父母嫁女,则教导女儿如何去嫉妒。姑姊出嫁时,一群女人在一起,大家就你一嘴、我一舌的,相互交流经验,如何能管住自己的丈夫,而这却被称为北朝的“妇德”,而“嫉妒”则是北朝的“女红”。④

隋文帝杨坚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北周时期,17岁的杨坚娶了独孤信家的第七女,14岁的独孤伽罗。独孤伽罗在婚礼现场要求杨坚发誓一生爱自己,不能再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后来杨坚登基为隋朝的皇帝,宫中虽然美女如云、美腿如林,但是隋文帝杨坚却不能和这些妃嫔亲近。他贵为天子,他却一生“六宫虚设”。

有一次杨坚巡幸长安城西北里外的夏宫仁寿宫,独孤皇后没有跟着去。此时的杨坚看到宫女尉迟氏,长得楚楚动人。再加上,独孤皇后也不在身边,远在新都的太极宫内。杨坚没把持住,稍微放飞了一下自我,把这个美宫女在仁寿宫宠幸了。

回到京师太极宫后不久,这事让独孤皇后知道了。这一日一大早,杨坚上朝,独孤皇后则派人乱棍打死了尉迟美女。杨坚下了朝,屁颠屁颠地再去找美女,但是等待杨坚的却是一具骨肉已凉的美女尸体。

可以想象当时杨坚的状况,他悲愤交加,气得七窍生烟。但他却不敢找独孤皇后理论。于是,发了疯似的杨坚,跨上一匹烈马,深夜冲出太极宫。宰相杨素和高颎则骑着快马在杨坚后面追,一追就是30多里。烈马跑进了城南的终南山时,杨坚才被众人追上。

杨坚出离愤怒,他仰天长啸,大喊一声:“吾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自由”这个词汇,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了史籍之中。⑤

这个故事也从侧面说明了北朝的妇女有多么强势。不只是颜之推这样说,很多史籍也都有旁证。

但是颜之推毕竟是大儒,他保持了儒家正统观点:妇女同志,还是应该做好丈夫的贤内助,辅佐丈夫成就大业。

“魏晋风度”那些事

裸身之饮

实际上,南北朝前的魏晋的文人,就是后来北方士族逃往江南的那批人。他们人还在北地时,就已经成为多年前愤世嫉俗的“披头士”。这些士族子弟豪饮玩乐、裸体散发,还要“对弄婢妾”②。简直就是一幅AV“动作片”。

脱光了衣服喝酒,在那时很流行。光逸作为难逃的汉人之一,去江南投奔东晋名士胡毋辅之。到江南时,这位胡毋辅之与谢鲲、阮放、毕卓、羊曼、桓彝、阮孚等人,正在开Party,每个人不但披头散发,而且都光猪大裸体。他们已经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喝了好几天了。这几位名士被时人称为“八达”。

光逸叫了半天,都没人来开门。光逸急了,一脚踹开了门,守门人还是不让他进。

光逸无奈也脱了衣服,把头伸进狗洞向房子里窥望,而且对内大叫。辅之很惊讶,没人敢这样,一定是我的孟祖来了。孟祖是光逸的字。于是让光逸进来,加入他们的party。这几个哥们儿,接着又连喝了几天。⑥

“裸身之饮”成了“魏晋风度”的标志性事件。魏晋这些风气不但在南朝生根发芽,也传到了北朝。北齐有幅名画叫《北齐校书图》,里面就有“裸身之饮”的场面。

北齐校书图(现藏美国波士顿博物馆)

据说魏晋时期,名士们“裸身之饮”和服用有“五石散”有关,所谓五石,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也。服用这个如同嗑药,身体发热,精神恍惚、痴迷癫狂。

男色大兴

魏晋时,士大夫们突然有了大家趋之若鹜的爱好,那就是“男宠大兴”。大家都不爱美女,改爱男宠了。在很多士大夫家庭,搞得他们的老婆们非常有意见,因此而使得那时的“离婚率”猛然增高。⑦

这个时代,男人要长得如花似玉,温柔婉约这些词汇都成了形容男人的词汇。

何晏是曹操的“拖油瓶”儿子。他父亲早亡,于是曹操娶了他的妈妈。所以他就成了曹操的儿子,曹操很喜欢这个“拖油瓶”儿子。他长大后,曹操还把自己的女儿金乡公主嫁给了他。

这位何晏是当时引领社会潮流浪尖上的人物。已经贵为尚书,但他却喜欢穿女装,经常以女装亮相。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镜子和粉饼不离手,走几步就要照一照镜子,补补妆。“美姿仪,面至白”对何晏来说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这些事都记录在正史里。⑧

实际上前文所说的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勉学》里也说了,说南朝男人:“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

在南北朝舞台大幕闭上,隋唐的大幕拉开之后,隋唐之人“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隋唐的社会个性既有北朝的恢宏大器、气吞万里的气势,也有南朝“雅有远韵、词采遒艳”的风度。

而唐朝树立了一个形象,那就是既有北朝汉字的铮铮铁骨,但内心却又充满了南朝士人的满心柔情。所以,唐朝是一个铁骨柔情的汉子。也正是这点,才使得唐代成为一个中华文明最有魅力的一个时代。

本文节选自Maxim的历史和世界的系列丛书《长安坊》,如要转载站外,请注明作者及出处。谢谢。

——————————————————————————————————注释

①别易会难,古人所重;江南饯送,下泣言离。有王子侯,梁武帝弟,出为东郡,与武帝别,帝曰:‘我年已老,与汝分张,甚以恻怆’。数行泪下。侯遂密云,赧然而出。坐此被责,飘飙舟渚,一百许日,卒不得去。北间风俗,不屑此事,歧路言离,欢笑分首。然人性自有少涕泪者,肠虽欲绝,目犹烂然;如此之人,不可强责。-《颜氏家训风操篇》

②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周弘正为宣城王所爱,给一果下马,常服御之,举朝以为放达。至乃尚书郎乘马,则纠劾之。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建康令王复性既儒雅,未尝乘骑,见马嘶喷陆梁,莫不震慑,乃谓人曰:‘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其风俗至此。-《颜氏家训涉务篇》

③江东妇女,略无交游,其婚姻之家,或十数年间来相识者,惟以信命赠遗,致殷勤焉。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街,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屈,此乃恒代之遗风平?南间贫素,皆事外饰,车乘衣服,必贵整齐,家人妻子,不免饥寒。河北人事,多由内政,绮罗金翠,不可废阙,羸马悴奴,仅充而已,倡和之礼,或尔汝之。河北妇人,织任组训之事,黼黻锦绣罗绮之工,大优于江东也。-《颜氏家训治家篇》

④父母嫁女,则教之以妒;姑姊逢迎,以相劝以忌。持制夫为妇德,以妒为女工。-《北史》卷16《元孝女传》

⑤后颇仁爱,每闻大理决囚,未尝不流涕。然性尤妒忌,后宫莫敢进御。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先在宫中,帝于仁寿宫见而悦之,因得幸。后伺帝听朝,阴杀之。上大怒,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三十余里。高颎、杨素等追及,扣马谏。帝太息曰:“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北史后妃传下隋文献皇后独孤氏传》

⑥寻以世难,避乱渡江,复依辅之。初至,属辅之与谢鲲、阮放、毕卓、羊曼、桓彝、阮孚散发裸袒,闭室酣饮已累日。逸将排户入,守者不听,逸便于户外脱衣露头于狗窦中窥之而大叫。辅之惊曰:’他人决不能尔,必我孟祖也。’遽呼入,遂与饮,不舍昼夜。时人谓之八达。-《晋书》卷49《光逸传》

⑦自咸宁、太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相仿效,或至夫妇离绝,多生怨旷。-《晋书·五行志》

⑧尚书何晏,好服妇人之服。-《晋书·五行志上》;晏性自喜,动静粉不去手,行步顾影。-《三国志·魏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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