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一片草色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紫,就会让夏日疲乏的脚步轻快起来,本能地想走向前一探究竟。难以想象,拥有如此华贵而又迷幻的色泽,却被唤做“鼠尾草”。
鼠尾草,与我们所熟知的薰衣草,是近亲,也同属于香草,但在中国似乎命运就差了很多。常听闻,有可大片大片的网红打卡点薰衣草花田,而到了鼠尾草就沦为了路边野花的命运。但这也只今人的偏见和短识而已。
因为,即使今天路边的鼠尾草,也是“祖宗级”的香草和药材。
虽然,今天比较公认的是,鼠尾草原产于欧洲南部和地中海沿岸,不是中国本土植物,但却早于汉朝或者更早之前就传入中国,落地生根,本繁衍生息直到今天,依然生生不息。
也有传说,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曾用三箱子茶叶换来的一箱子鼠尾草。
辞书之祖《尔雅·释草》中有记载:“葝(qing),鼠尾也。可以染皂,故名乌草,又曰水青。”《尔雅》成书于战国或两汉之间,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了。葝,一是指山薤,亦称“野藠头,二就是指鼠尾。可见,鼠尾草的历史源远流长。
不过,窃以为,乌草或水青的名字,要雅致且古典的多。除此之外,鼠尾草还有洋苏草、小青、山陵翘、鼠菊、圣母草等别名。洋苏草、圣母草显然就有了点明出身的意味。
但实际上,鼠尾草和鼠尾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并且,鼠尾草要比薰衣草的颜值还要漂亮上几分。
在古诗词之中,“鼠尾”大多数情况下指的是鼠尾毛笔,比如宋代黄庭坚的《戏赠米元章二首》:
万里风帆水著天,麝煤鼠尾过年年。沧江静夜虹贯月,定是米家书画船。
此外,他还写过《谢胡藏之送栗鼠尾画维摩二首》、《依韵和石昌言学士求鼠须笔之什鼠须鼠尾者前》,其中一句“江南飞鼠拔长尾,劲健颇胜中山毫”甚是趣味盎然。
要么,“鼠尾”就是指的宵小之辈,明代孟观法师所做的《寄题云屋》中云:
鼠尾谩夸狂博士,虎头谁识旧将军。
要么就是真指老鼠,比如宋代冉居常的《夔州试院呈诸公》:
粉袍切勿笑冬烘,且踏烧残鼠尾踪。
也许,我们今天看来的名不甚雅的鼠尾草,在古人眼中却是严谨治学的表现。
关于“鼠尾草”,明代的《本草纲目》中有更详细的记载:
山陵时珍曰∶鼠尾以穗形命名。《尔雅》云∶葝,鼠尾也。可以染皂,故名乌草,又曰水青。苏颂《图经》谓鼠尾一名陵时者,乃陵翘之误也。《别录》曰∶鼠尾生平泽中,四月采叶,七月采花,阴干。弘景曰∶田野甚多,人采作滋染皂。保升曰∶所在下湿地有之,惟黔中人采为药。叶如蒿,茎端夏生四五穗,穗若车前,花有赤、白二种。藏器曰∶紫花,茎叶俱可染皂用。
大概是错不了,虽然我们常见的鼠尾草花为紫色、蓝紫色,但也有不太常见的红、白及复色,用做染皂的原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古籍中,“鼠尾”也是经外奇穴名,出自《疮疡经验全书》,位于足跟中线,当跟骨上缘处,主治瘰疬(老鼠疮)。
此外,鼠尾草的身影,绝大部分都是在药学典籍中,以重要的中草药身份出现,鼠尾草土以上的部分叫鼠尾草,土以下的部分叫丹参。
既然可入药,那么大概率上也是可以吃的,但是中国人对于鼠尾草的热情,明显不如西方人,大概是因为可选择的山珍菜蔬太多,鼠尾草过于浓重的中草药气息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了的。再加上,鼠尾草有多个品种,也不是个个都能吃的。
含有鼠尾草的牛排
明代的绍桂子写了一首《疏屋诗为曹云西作》,开头便说“草菜可食,总名曰疏。”其中,有这么一段:
芥薑杞菊,韭薤蒜葫。薇蕨藜藿,瓜瓞匏瓠。楮鸡桑鹅,箨龙棕鱼。马齿鹿角,鼠尾虎须。薯蓣蔓菁,杜蘅蘼芜。茵陈莪萝,艽兰茹藘。赤苋银茄,翠荇墨菰。
还是相当引人入胜、食指大动的,藏在其中的鼠尾,不仅可食,而且加入了香草的序列,更平添了几分高洁的品性。
在日本,直到明治初期的时候,也就是大约19世纪60年代左右,鼠尾草才作为香辛蔬菜传入。
而在西方,鼠尾草不管是药用还是食用,都拥有更为久远的历史,更是被誉为“穷人的香草”、“救命香草”。
鼠尾草,除了用来治病救灾之外,更是被用来拯救食物的味道,解除肉类的油腻,常和肉食搭配。甚至被用在更广泛的地方,比如调制精油,按照1:3的比例和中国茶调配成饮品,或者是作为酒的配香。
所以,在西方流传着这样两句老话:
ThereisanEnglishproverbsayingthatifyoueatsageeverydayinMay,youwillliveforever.”——如果你在五月每天吃鼠尾草,你将永远活下去。
Sagefollowsthefortunesofthehousehold——鼠尾草与家庭的命运相连。
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可能无法理解西方人对于鼠尾草的狂热,但是夏日里的一抹紫,还是挺能解暑降温的。也许,从老子当年出函谷关的时候,一句“紫气东来”就奠定了中国人的紫色情结。自然,以紫入诗文的也是多多益善。
也许,最能形容出鼠尾草气质的,当属苏轼《南歌子》中的一句“紫陌寻春去,红尘拂面来”,可不是,夏日里邂逅鼠尾草,暑气顿消时如沐春风,而路边的随意行至,正是人间的红尘深处。但正是有了这一片紫色迷雾、这一片“香草平民”,一切又都显得芳菲由心生、物华满人间了。
感谢夏日,与鼠尾草的一场穿越时空的邂逅,成全了心香一瓣的唯美时光。